蔚藍星，平京。

這幾天一直是在平京進行遠距離辦公的左局長, 不敢置信對著手機喝道：

“這不可能！”

他霍然從辦公桌後站起, 激動之下帶翻了身後的椅子, 咆哮道：“我知道有人一直想比較兩個世界之間的文明優劣，認為蔚藍星才更加高等, 但只有民科才會使用這種拙劣的方法做比較好不好，南朝鮮的宇宙起源論國際上嘲了多少年了，最近幾年一些論證人類起源中國的論文也是群嘲, 你們浪費錢搞這種東西, 不如——什麽？”

驚到後退一步的左局長, 差點被翻倒的椅子絆一跤。

手機對面的人在飛快地說著什麽，左局長的理解能力很優秀, 但依然感到自己的思維因為一連串的爆炸消息而停滯, 只能呆呆傻傻地重覆著：

“——魅利堅那邊也是相同看法？

“曰本和歐洲的實驗室結論一致？

“等等？等等？這到底是什麽意思？”

十分鐘, 所有應該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都坐在了電腦前。

電腦屏幕上,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五十來歲研究者，以棒讀的語氣給所有人介紹道：

“……稱為分化不太標準, 甚至不能算演化, 目前我們在昆源建立的基因庫已經搜集了一萬分標本, 對比這些基因, 我們可以肯定兩點。昆源凡人和蔚藍星華夏最常見的蒙古人種, 有一定關系……”

有一定關系這個形容太模糊了，左局長還沒開口，就有人著急問道：

“陳教授你能不能詳細說明一下這個關系。”

“……嗯, ”陳教授停下來，仔細思考了一下，依然用那副棒讀的語氣，突然問：“你們知道獵豹吧。”

這麽說，他也沒等大家詢問，頓了頓就繼續道：

“陸地上奔跑速度最快的動物，獵豹，現存大約是八千只左右？精確數據你們自己查詢，我這邊只對人類學研究得深入一些——現存的八千多只獵豹，免疫系統幾乎沒有差別，曾有人做實驗，給五十只獵豹移植皮膚，結果這五十只獵豹裏，只有三只產生了排異反應，而人類，做移植手術時，哪怕血型相同，也不是沒有產生排異反應的可能。

“排異反應排除的，是生物體內不屬於自己的部分。而對於獵豹而言，來自其他獵豹的器官，簡直像是從它們自身細胞克隆出的一樣親切。因此，雖然沒有其他證據，但有研究者認為，獵豹這個種群，可能經歷過一場大滅絕，最瀕危的時候，獵豹的種群數量，可能只剩下兩只，或者懷著孕的一只。”

參與這個視頻會議的人，與身邊的議論紛紛。

說話的陳教授不等眾人笑話，語不驚人死不休地投下一道驚雷，道：

“而我們在三萬諸天的凡人身上，發現了和獵豹類似的特征。”

“嘩——”

左局長聽到了從隔壁辦公室傳來的巨大聲音。

不知道是哪位同事也在參與視頻會議，聽到這裏，忍不住大叫出來。

左局長倒是沒有叫出來，但他額前已是冷汗潺潺。

更多人按下發言，試圖詢問：

“陳教授你剛才這句話是什麽意思？”

“三萬諸天的人曾滅絕到只剩下三四個……或者，一兩個？”

“目前我們統計出來的諸天界數是一萬八千三百六十一，就算每個諸天界人口只有一千萬，那也有千億的人數啊。曾經滅絕到只剩幾個……怎麽可能？！”

“統計中的一萬八千三百六十一諸天界，有兩千多個屬於妖族，但就算減去妖族的人口，也超過千億……”

“獵豹一直受困於各種基因病，但我看三萬諸天的人沒有……”

“咳咳，咳咳！”會議視頻裏，陳教授喊道，“安靜！話沒說完！”

視頻會議好一點的就是，只要一個禁言，就能真正安靜下來。

陳教授大喊後，有人點下禁言，一安靜，陳教授立刻就道：“我說在基因多樣性上，三萬諸天的凡人有和獵豹相似的特征，但我並沒有說三萬諸天的這個情況，和蔚藍星獵豹一樣嚴重。”

他說了這麽一句，給身後的PPT翻了一頁。

“這是和魅利堅那邊的實驗室交流後，得出的結論。我們回到開頭，三萬諸天人是蔚藍星蒙古人種的分化或者演化，這種說法並不正確。目前而言，通過基因對比，我們可以確定，三萬諸天人擁有蔚藍星蒙古人種的基因，就像蔚藍星現在的智人種，雖然把其他人種都幹掉了，但依然攜帶著我們的親戚尼安德特人的基因，一樣。

“智人擁有百分之二的尼安德特人基因，三萬諸天人擁有的蔚藍星人基因則要更多，以目前采集到的樣本看，蔚藍星人基因的最高占比，可達到百分之四十五。”

又翻了一頁PPT的陳教授回頭看筆記本的攝像頭。

他道：“而這百分之四十五的蔚藍星人基因，我們能夠確認，全部來自四個不同的蔚藍星蒙古人種。”

聽到這裏，所有與會人員沈默。

因為禁言沒關。

過了十多秒，才有人關閉禁言。

於是一瞬間這個視頻會議又化為當紅愛豆的接機現場那樣熱鬧——

“百分之四十五的基因占比，足夠他們中返祖出純種蔚藍星人了吧！”

“基因的表達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，”陳教授回答，“而且，通過與解脫門的交流，我們懷疑，在對面，過於偏向蔚藍星人，或者過於偏向三萬諸天人……原本三萬諸天人的基因組合，在形成受精卵後，可能無法在女性子宮中順利著床，大概率會直接流產。”

“近親結合導致的基因病……”

“說起這個，”陳教授回答，“我們發現，解脫門很擅長治療基因病。但不知道在全部慈航道仙門裏，這個特點是否具備普遍性。”

“我們蔚藍星人和原本的三萬諸天人之間，難道沒有生殖隔離嗎？！”又一人問。

“原本的三萬諸天人是個什麽情況，我不知道，”陳教授回答，“但兩邊基因的結合……目前幾個實驗室裏，大部分人讚同的可能是，這結合並非自然而然的，而是通過一種基因手術達成的。雖然這麽說並不精確，但想要更容易理解的話，可以這麽說——我們猜測現在的三萬諸天人是轉基因人種。”

哪怕沒有禁言，群中所有的發言燈，也一瞬間全暗了。

好半晌，才有人按下發言鍵，艱難道：“……這，怎麽可能？”

這怎麽可能？

所有人心裏都是這麽一句。

但，一個個過去不曾註意的線索，卻浮現在他們眼前——

明明不是同一個宇宙，三萬諸天人的樣貌，卻全與東亞人近似。穿著和建築風格，也脫不開與華夏古代的聯系！

如果認定對面是一個與蔚藍星近似的平行時空，所以發展出了相似的文明……

可三萬諸天人生存的環境，是真的能確定，和蔚藍星並不相似啊。

一陣長久的靜默後，終於有人開口：

“也就是說，在過去，有蔚藍星人通過未知的途徑，到達了對面？”

話音落，就有人接道：

“也可能是向那些都市傳說裏描述一樣，外星人的飛碟從天而降，抓走了幾個蔚藍星人，進行改造。”

又是一陣靜默。

“是誰做這樣的事？”

“三萬諸天莫非只是三萬個生態培養箱？”

“……你的意思是，有高級到這個地步的文明，正站在培養箱外，看著我們嗎？”

“他們的目的是什麽？！”

“魅利堅提議的那個蔚藍星軌道防禦計劃，我覺得必須——”

“這絕對是不懷好意！我們應該立刻關閉天俠這個游戲，抓住夏炯，斷開和三萬諸天的聯系！”

“我懷疑三萬諸天只是個懷著毒的誘餌——”

無數人發出的嘈雜聲音。

但他們突然就被禁言了。

正憤怒間，有一個發言燈亮起。

人們看到這個發言燈前面的名字，不由沈默。

一個老人的聲音從音響中傳出來：

“——這可能是誘餌，但我們有那個實力，不吃下去嗎？”

更多人冷靜下來，聽到——

“蔚藍星已經發展到這個體量，技術不進步，文明就會死亡，”老人道，“而在前進的道路上，蔚藍星能有幾次停下腳步的機會？”

而且，全球都已經為了這件事運轉起來，這個時候，別說是停下腳步了，就連減緩一點速度，也做不到啊。

老人說完，就不再發言。

電腦前的一個個人勉強恢覆了冷靜，終於，有人道：

“三萬諸天人的蔚藍星基因來源，應該不會是這個時代的蔚藍星人，是否能追查到那提供基因的四個人，屬於我國哪個朝代？”

“已經聯系了歷史組那邊。”陳教授回答。

“軍方需要得到更多鍛煉的機會。”

“華威公司在加大產能了。”另一個與會人員回答。

參加會議的人討論起來，哪怕一個個還有些心神不定。

左局長坐在他的臨時辦公室裏，思考著。

如果要問三萬諸天中，有誰會知道一點三萬諸天人身上的真相，那必然是，仙界中的聖人吧。

可惜現在，三萬諸天的仙界和人間隔絕，根本沒有渠道去接近聖人做調查。

說起來，小夏同志他爹，夏教授他們，一直秘密研究的項目……

左局長正思索，手機上又彈出一個新消息。

“什麽？小夏同志，已經成功和一位聖人接觸了？！”

***

昆源界，青華山，樸陽峰。

鴻雁金鐘塔下，夏炯和師兄一起從曹琦福那裏，聽完了各國實驗室得出的結論。

夏炯保持著大張嘴巴的姿勢，已有十分鐘。

“原來是這樣？等等，”他按揉太陽穴，如果不是嘴唇在微微發抖，看起來似乎還可以，道，“這個畫風變化太劇烈，給我一點反應時間。”

曹琦福還等著他意見，不知道自家老板又犯病了。

曲忘生終於從最近這段時間的魂不守舍中清醒，掃一眼，皺眉擡手，先擋開夏炯胡亂按揉的手，然後指尖帶上靜心咒的清涼，輕柔但不失力道地替師弟揉動。

等在一邊的曹琦福：“……？”

有點奇怪……

為什麽突然覺得，他不該在這裏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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